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2章

關燈
裴硯明顯能感覺到,被他圈在懷中嬌軟的身體一顫,水潤的桃花眼中含著驚怒交加的神情。

“我自己喝。”

林驚枝唇瓣抿了抿,嗓音夾著微微發顫的細軟哭腔。

裴硯心口一窒,有種灼燒般的痛感從他身體裏劃過,端著藥碗的掌心卻穩不露半絲端倪,緩緩遞到林驚枝唇邊。

一碗湯藥不多不少,林驚枝喝了一半之後,裴硯就端開藥碗。

他微涼的指尖也不知從哪兒掏了顆蜜餞出來,輕輕放進林驚枝被他吻得格外紅潤的唇中。

蜜餞酸甜,一下中和了那股苦澀至極,令她覺得惡心的藥味。

林驚枝含著口中蜜餞,漫著水霧的眼眸帶著沒有任何溫度的霜色,看向裴硯。

那股冷意,似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裴硯目光垂下,平靜眸底微閃。

他忽然仰頭,冷白微突的喉結滾了滾,碗中剩餘的半碗湯藥,當著林驚枝的面飲下。

“到你身體徹底康覆為止,我每日陪你。”

“若我不在府中,也會有人同我匯報,你是否飲下湯藥。”

裴硯語調極淡,他緩緩松開禁錮著林驚枝雙腕的掌心。

在林驚枝楞神的瞬間,他突然俯身,舌尖滑過她雪白小巧的貝齒,卷出她口中含著的蜜餞。

涼薄唇瓣沾染上水色,深邃眉宇間淩厲化成溫柔,一閃而過,快到讓人以為出現了錯覺。

屋外又下起了雨,四下窗子都關著,讓人心底生出一股煩悶。

林驚枝白皙指尖,攏了攏從香肩垂落的衣裳,這時候她才發現兩人間都狼狽得厲害。

褐色湯藥灑在衣上,衣物濕透貼在身上,若隱若現。

而裴硯本該白皙無瑕的側頸上,有個十分明顯的小巧牙印,鮮血已經結痂。

他逼迫她喝藥,她就狠狠咬他,用盡力氣。

若不用藥,估計以後會留下疤痕。

想到他的身上,還是那般顯眼的地方,一輩子留下她咬的齒痕,林驚枝覺得有些怪異。

“去沐浴。”

裴硯看著林驚枝的眼睛,神情淡淡。

耳房浴室裏,早有婆子放好熱水。

裴硯抱著林驚枝大步跨進寬大浴桶中,水聲嘩啦,他手裏拿著雪白巾帕,小心從她背脊上擦過。

光線昏暗,水霧朦朧。

林驚枝閉著眼,她並沒有拒絕裴硯的伺候。

白日賞花宴,夜裏又被逼著喝了一回藥,情緒劇烈波動加上湯藥的作用,她有些昏昏欲睡。

……

究竟是什麽時候回到榻上的,林驚枝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等再次睜眼,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日上三竿。

隱隱能聽見廊下有丫鬟婆子刻意放輕腳步,經過的聲音。

“孔媽媽。”

林驚枝閉著眼睛朝外喊了聲。

不一會兒,孔媽媽帶著丫鬟進屋伺候。

一覺好眠,夜裏有沒做夢,林驚枝今日難得心情好。

等午膳用到一半時,綠雲從門前進來:“少夫人,沈家派了婆子,送來這個。”

林驚枝垂眸看過去,請帖上沾了股禮佛時的檀香,看字跡應該是沈家太夫人親筆寫下的。

打頭‘枝枝’二字。

筆跡很重,能看出猶豫很久才落的筆。

沈太夫人是好人,對她更是照顧,可惜沈家有沈觀韻,林驚枝就不可能對沈家有任何親近之意。

“你告訴送請帖的婆子。”

“我昨日賞花宴回家後,不慎著了涼風病了,等日後病好,再去沈家做客。”林驚枝收回視線,眼中泛著一股疏離冷漠。

“是。”綠雲恭敬道。

“孔媽媽。”林驚枝沒了胃口。

她擱下湯匙,看向站在身後為她布菜的孔媽媽。

“我若想在汴京開個藥鋪,媽媽覺得如何?”

孔媽媽楞了一下,想了片刻才道:“少夫人怎麽會想開藥鋪?”

“依老奴的經驗,開藥鋪的話,鋪子裏若有個醫術厲害的郎中,那應是不愁生意的。”

林驚枝笑了下:“我在觀音寺時,認識了一位居士。”

“媽媽應該是有印象的,如今那位居士恰巧也在汴京,正落腳於西霞寺中。”

“她是女子,又擅婦科,若我們把藥鋪也做成和汴京一些上等銀樓,或是成衣鋪子、胭脂水粉閣那般。”

“前堂賣藥,後院只接待女眷瞧病,單獨的廂房,既保證私密性,又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孔媽媽臉上表情有瞬間愕然,然後她有些激動地朝林驚枝道:“少夫人這個想法好。”

“若那位居士真的擅婦科,鋪子又只針對女眷,定是不愁生意的。”

“畢竟對女子而言,總有些難以啟齒的病癥,汴京大多瞧病的又都是郎中,會醫的女子極少。”

林驚枝點了點頭:“我也是如此想的。”

“不過還有一事,恐怕得勞煩孔媽媽替我跑一趟。”她緩緩從袖中掏出一份早早就準備好的,封了火漆的信件。

“前些日孔媽媽娘家不是添丁麽?不如就這幾日告假回家中看看吧。”

“也順便去汴京郊外的西霞寺一趟,把這信交給寺中的寂白居士。”

孔媽媽盯著林驚枝白皙指尖上捏著的薄薄信件,她只覺那封信件似有千斤重。

今日她只要接過,往後那就是,再無退路可言。

“孔媽媽難道不願?”林驚枝軟軟的嗓音,偏偏透著一股令人心驚膽顫的威嚴。

“老奴明日就出發。”孔媽媽躬著身體上前,雙手恭敬接過信封。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透。

財神廟東街後巷內,一輛十分不起眼的青帷小車,從驚仙苑後宅角門緩緩駛出。

孔媽媽坐在馬車裏,神情嚴肅,袖中藏著的密信更是令她感到忐忑。

她這次因家中添丁,告假回家,是宅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大大方方帶著林驚枝賞賜的東西出府,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就連一直負責驚仙苑安全的山蒼和雲暮兩人,也沒有刻意去關註孔媽媽歸家之後,又去了哪裏。

在孔媽媽離府第二日,驚仙來了不速之客。

花廳裏。

周氏端坐在主位上,朱媽媽站在周氏身旁伺候。

裴漪憐有些緊張坐著,怯怯眸色,望向林驚枝欲言又止。

“林氏。”

“按照規矩,在我到汴京裴府的第一日,你就該主動過去給我請安。”

“你卻好,逼得我親自來見你。”

“你可還有對長輩的禮數和教養?”周氏開口,嚴肅面色格外僵冷,眼中已不見任何親昵之意。

林驚枝站在周氏身前,她手裏端著要遞給周氏的茶盞,周氏並沒有接,而是端著一副婆母要給媳婦立規矩的姿態。

茶盞溫熱,她指尖皮膚格外嬌嫩,端久了難免有些燙手。

林驚枝見周氏今日是鐵了心想要折騰她,心底冷笑一聲,緩緩站直身體,慢條斯理放下茶盞。

她笑著看向周氏:“母親說的是什麽話。”

“媳婦心中自然是日日惦記著母親,不過是近來入夏雨水頗多,導致出門不便。”

“才不曾去給母親請安。”

周氏見林驚枝那漫不經心的模樣,當即心底生出一股無名的火氣,她嫁入裴家後最講究的是端莊規矩,哪容得下別人不把她放在眼裏的作態。

特別是她的嫡子裴琛,是被裴硯折斷了手腕。

雖然精心養了數月,但依舊傷勢未愈,連騎馬時那只手,都是握不住韁繩的。

“林氏,你大膽。”

周氏面色鐵青,胸口堵得像是壓了石塊,喘著粗氣冷冷盯著林驚枝。

林驚枝扶著晴山的手,慢悠悠往身後退了一步。

“母親若覺得兒媳做得不對,大可去找我家夫君理論。”

“夫君就算因此事要休棄兒媳,兒媳也絕無二話。”

周氏盯著林驚枝,想到出門前丈夫裴寂的交代。

她深吸口氣,僵著臉道:“那行。”

“從明日開始,不管你家郎君會不會裴家在汴京的宅子住下,你都必須回去,在我身旁盡孝。”

“我家琛哥兒還未娶妻,身旁也只有你一個媳婦,我想著也是離不得你的。”

周氏態度忽轉,莫名說出這麽好聽一番話來。

林驚枝倒是不好明目張膽地拒絕了。

她也收起眼中冷色,也朝周氏溫婉笑道:“母親身旁自然不能缺人盡孝。”

“等夜裏夫君歸家後,兒媳會與夫君請示。”

“若夫君願意,兒媳自然不敢有二言。”

周氏心底窩著火,她用繡帕壓了壓唇角,直視林驚枝道:“你若明日沒來。”

“我便大張旗鼓帶著丫鬟婆子上門,請你回裴家。”

“硯哥兒媳婦,望你三思後行,畢竟這是汴京天子腳下。”

林驚枝倒是沒料到,周氏能說出這一番夾槍帶棒,恩威並施的話來。

以她對周氏的了解,倒像是有人刻意這麽教她說的。

這瞬間,林驚枝想到了裴家家主裴寂,那個嚴肅不茍言笑,對她卻厭惡至極的男人。

花廳裏,氣氛瞬間僵沈。

掰回一局的周氏,終於平覆怒意。

只有裴漪憐坐立不安,大大眼眸含著水色,隨時都能哭出來的模樣。

想到裴寂,林驚枝眼中露出冷色,忽地她眸光一頓,落在隔扇外淡紫如雲煙的紫藤花上。

前世周氏就一直對裴硯的生母耿耿於懷,林驚枝不由想到,前些日孔媽媽無意中提到的紫藤花和李家的淵源。

周氏若知道裴硯的生母,就是五姓之一的李氏,不知她還能不能心平氣和面對裴寂。

畢竟在周氏眼中,裴硯就是裴琛的敵人,極有可能取代她唯一的嫡子裴琛,成為裴家下一任家主。

既然裴寂想暗中使絆子,逼她回汴京的裴宅,那她必須得給裴寂送一份大禮才行。

林驚枝擡眸,笑著看向周氏:“母親方才說的話,兒媳認真想了想。”

“覺得母親說的沒錯。”

“母親今日難得過來一趟,兒媳也該好好盡孝,不如就帶母親在外頭庭院逛一逛,等留在宅中用了午膳後,母親再回去可好?”

周氏見林驚枝忽然軟了態度,她想了想也就沒有拒絕。

夏初,陽光尚好。

連拂面而過的微風,都帶著甜絲絲的紫藤花香。

她們三人身後跟著丫鬟婆子,才從廊廡穿過,視線忽然一亮,就被庭院裏一株巨大的,開得像雲朵般的紫藤花吸引。

二姑娘裴漪憐睜圓了眼睛,拉著林驚枝的袖子道:“嫂嫂,這紫藤好美。”

“瞧著都快比屋脊都高了,哥哥是從哪處尋來的,我在河東從未見過。”

林驚枝唇邊壓著的笑容更深了些,她擡手,指尖點了點裴漪憐的鼻尖:“我聽院中伺候的媽媽說,這顆紫藤已活了上百年。”

“這處驚仙宅的前身,還是當初李家在汴京落根時,因李氏太祖爺的夫人喜愛紫藤,才費盡人力物力建了這處宅院。”

“也不知我夫君是如何手段,能從李家人手中買下這處宅院,重新修繕改名‘驚仙’。”

“哪個李家?”

周氏聞言面色大變,她眸光一下子就冷下來。

林驚枝像是沒有註意到周氏神色不對,笑著解釋道:“聽說是五姓之一的李氏。”

“李氏女子,尤愛紫藤,難道母親不知?”

“李氏?”

“五姓之一的李氏?”周氏臉色當場就變了。

那種氣得渾身哆嗦,又得咬牙忍著避免自己失態,周氏死死捏著手中帕子,她氏恨不得現在就回裴宅,尋了裴寂質問。

當年她就因為裴寂和太夫人對裴硯超過所有人裴家子孫的寵愛程度,懷疑過裴硯那個身份不明的生母,會不會是五姓女。

她每每只要一想到丈夫對於裴硯生母,緘口不言的模樣。

周氏就如鯁在喉,夜不能寐。

可剛剛林驚枝無意間那一番話,像當頭一棒,也點燃了周氏所有的怒火。

李家祖宅、百年紫藤。

李氏這一代,雖早已沒落,但裴硯要不是李家的血脈,李家會這宅子留給裴硯?

除非李家人都瘋了。

“朱媽媽,我有些累了。”

“你扶我回去吧。”周氏掩去眼中怒色,努力緩和語調,朝一旁伺候的朱媽媽道。

“母親這是怎麽了?”

“可要請郎中?”裴漪憐憂心問道。

周氏伸手,憐惜摸了摸裴漪憐柔軟的臉頰,她盡量溫和聲音道:“你嫂嫂這處宅院漂亮。”

“瞧著你也是喜歡這裏的。”

“不如你就在嫂嫂這邊玩上一日,等明日我再派朱媽媽來接你回去。”

“好不好?”

裴漪憐有些意動,但她依舊擔心周氏身體。

好在朱媽媽看出事態不對,也在一旁勸了幾句,裴漪憐這才點頭同意。

周氏這一口氣,足足忍了二十一年。

裴硯的生母若真的是五姓之一的,李氏女。

那在周氏看來,她用半條命給裴家生下的嫡子裴琛,就是個笑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